顾炎武
魂栖孤冢,曾经毁过和重塑。
在秋的残曲寄落红枫遗声,习惯背负萧瑟的栖迟,哭尽四海沦胥。
你喜欢昆石中空。洁于玉质,却怀纳了淤泥。
我敬于亭林石雕,风中带伤的守望。我看见指天背脊,与秋叶忠赤,真实着血印深刻。
抑郁,叹息天下的诗。
挥毫,洒脱兴亡的墨。
抱恨于长终,下座于辉煌。看古道,历史为鞍;落马,你的谦卑。
佛心
1 佛与人,隔着一道黄墙;心与心,隔着芥蒂。
让我如何祈祷,为自己?白天的佛灯消失了红光的普照,扶不起千年长明的莲花,香线,已走到尘世的顶点。
因为芥蒂,我世俗的心经,无法走进走出。
2 浅显的光华为祈祷消耗,回首可以看透归途。我在人群后摊开手掌,打听梦的脉络。他,不是个算命的。
他们仍然亮着。仿佛把痛,深藏在每一滴酥油,仿佛引渡。灵魂崩溃的肉身。
经文的苦衷,被人们苍白地吞吐。
3 其实最先看到的,是一位高僧的沉默。的确,他路过的嘴唇颤抖地指点,理应表达什么。而我,欲言又止的心情若有所失,无端踩弯一株小草。
莲花惨烈地弯腰,紧贴大地与尘埃喘息,并且用痛丈量着,我可以弯腰的距离。
4 远方的山川立地成佛。我弯下要。莲花请我帮他
去西天,化缘。
禅路听曙
1 一枚金色的梵音牵出远山的路。高僧,引渡我的脚步肃然向前。
只有他走失过人群,又引向归途——低挂淡黄袈裟的莲花迈着轮回,苍天的脉络,只愿比土低一截,静静为山剃度。
立地成佛啊!
(水泥浮华与虚伪的方向看不见头和尾;苍鹰用傲喙盘空笔划了千回,始终无法永刻辉煌,以及被大地——这最低的史册铭刻。)
路很浅,浅浅的路把宁静唱成歌声。谁居高临下的啸声孤独求败,终究被了,流云打散。
路很浅,即使做再深刻的描摹,也无法深入半寸——再向里,就是骨架了。
2 我收拾好散乱如碎石的骨头,浅浅埋葬在灵魂生长的山坡。大风吹起土路的袈裟,夜莺翼下的黑暗移走阳光,狡黠地抛至山下。一片鸟鸣惊醒,它们却说:黑暗的我们,终将远离曙光。
3 向黑夜走去的人哪,赶马的长鞭已撼动不了缄默的蹄子。禅星下,只存在眺望:一千只烈马踏上了曙光的胸膛。
又一千只烈马奔赴黎明的盛典。
仿佛撼动黑夜的骨架。一千匹背叛把曙光说得如此简单:星空的沉默啊,更趋于黎明。
古之银杏:历史的叙说
一个远古的灵柩。一幕旷远的阴影。
比远更远。
第一只青鸟高于天空,被不明抹煞。
第一只苍鹰凌驾天公,被不明抹煞。
第三个是我,已然濒临陷落……
我绕过远山脚下的凋零,被高出重重逼视。抬头与冥想,望不穿天尽头。无法揽入,一个浩大无边的词,眩晕的心难以脱口。一个深沉而深寂的意境把天熏透,比天更高的,来自前世今生的压迫——千年古杏。
深沉。摆脱不了的虬根。疯长。脚下的土壤不可预想地颤抖起来,甚至扭曲。
显然无力隐藏了,大地。无论颤动,抑或隐痛。点破长空的嘶鸣,是延展时与天尖锐的摩擦,以及被误伤的风,在挣扎中撞碎满地落叶。无数历史断章便扑面而来。
沉寂。安详的叙述。
前世今生。捡起叶脉铭刻的史书。
落叶归根。我掘开尘封千年的黄土,守陵的蜜蜂机警地逡巡着。
我已无法言说,更无法目睹。我猜想着每一次根的深入,每一次抵达,每一片乱石穿石的岩崖,都垒起一座向善的庙宇。
朝阳畔的山寺又将香线升起,浅浅的山路牵下山去,只需一鞭,夜下的烈马便向曙光融汇。
而他们都系在古杏的根上,坚守禅心浩瀚,他们纳气如兰地倾吐亭林之风,并超越历史的深度四处蔓延。比地更深,比天更高。
倾听后山竹海的羌笛,不用怀疑。实中有虚,刚中带揉,他们是历史根的子孙。
如果继续刨根,它会说出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的大爱,它说这是鹿城先贤的教诲,它很自豪:顾炎武的坟墓在根尖点亮;顾炎武的遗风在历史涅槃。
回首亭林。回首坠地的芬芳,正宜于填补空虚的脚印。古杏的种子从不开花。当又一阵秋风敲开,它说它将在最后的时节绽放。
如同并蒂
满池出水的莲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