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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炎武:杏坛不必有其地

创建时间:2015-11-01

丁启阵

 
    关于孔子的诸多传说中,有一个“杏坛设教”的故事。说的是,孔子曾经聚徒于“杏坛”,读书,弹琴,唱歌。现在,问题来了:“杏”字可以令人想起两种树木,一种是果实像梅子可以生吃的“杏”(为了方便,下文简称水果杏),另一种是果实不能生吃的“银杏”。孔子师徒曾经打坐的地方,种的到底是哪一种“杏”呢?
    说实话,我一直以为是“银杏”的。缘由可能有如下一些:从小见过不少银杏古树,觉得这种高大挺拔的乔木,跟孔子他老人家的圣人地位相匹配;在各地的庙宇、书院中见过巨大的银杏树,觉得孔府种的应该也是这种树;银杏号称活化石,在我国一直没有绝种,是一种古已有之的树木,孔子生活的时代当然会有这种树;等等。
    但是,几年前,忽然觉得,我的理解可能有误。因为,北方地区人们嘴里凡说“杏”,必指水果杏,而且,古代诗文中单说“杏”的时候,也基本上都是水果杏。此外,“杏林”代指医者术业高明,有久远的历史(早在三国时期),说明水果杏早就是一种我国人民所喜爱的佳木良果。
    随后,我做了一点儿简单的考察和调查。发现:各地为了纪念孔子而修建的孔庙之类地方,庭院里栽种着银杏树,一些讲述孔子故事的绘画,画着孔子师徒麋集于银杏树下。口头询问过一些人,有说应该是水果杏的,有说可能是银杏的。当然,也有在我提示有另一种可能之后,表示迷茫的。
    “杏坛”之杏,水果杏和银杏分歧的大致情况是:民间人士固然不乏认为是水果杏者,但庙宇、文献等正式场合,以作银杏理解为多。
   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?
    我认为,除了银杏树树龄长久、树干高大、叶片简洁……一言以蔽之曰“形象气质佳”之外,也跟水果杏形象在唐诗宋词中的不断沦落有关。
    水果杏,花朵好看、果实甜美,是一种广受人民大众欢迎的树种。但是,正因为水果杏花朵好看,花色明艳动人,被一些不怀好意的诗人往品行不端方向描述了。首先是唐代诗人薛逢,作诗道:“活色生香第一流,手中移得近青楼。谁知艳性终相负,乱向春风笑不休。”接着,吴融又火上浇油,说:“粉薄红轻掩敛羞,花中占断得风流……独照影时临水畔,最含情处出墙头。宋叶绍翁:春色满园关不住,一枝红杏出墙来……”。到了宋代,词人叶绍翁,再来一句“春色满园关不住,一枝红杏出墙来”。这就把杏花的特点品格坐实为水性杨花。随着这些诗词的广泛传播,家喻户晓,杏花如妓的形象就根深蒂固了。而这,跟圣人孔子的伟大形象显然是格格不入的。
    但是,顾炎武有不同看法。顾氏在其名著《日知录》中说:“杏坛不必有其地,即有之亦在水上苇间、依坡傍渚之地,不在鲁国之中……”。顾炎武这样说的依据是,“杏坛”一词出自《庄子》:“孔子游乎缁帷之林,休坐乎杏坛之上。弟子读书,孔子弦歌鼓琴。”顾炎武根据《庄子》一书凡涉及孔子者都是寓言这一特点,认为“杏坛不必有其地”。
    我认为,顾炎武如此理解,也未免有胶柱鼓瑟之嫌。寓言故事可以是杜撰的,生活细节却未必无据。相反,为了使人信以为真,寓言家往往讲究细节的逼真。倘若这个细节是真的,孔子师徒聚集在树林中读书弹琴,总比聚在“水上苇间、依坡傍渚之地”,要有趣、舒服一些。因而,可能性也更大一些。树林,到处都有,为什么独独鲁国没有呢?孔子师徒,相从多年,到处游历,曾在杏林下读过书、弹过琴,合乎情理。言有易,说无难。顾氏之言,实在是武断。
    “杏坛”之“杏”究竟是水果杏还是银杏的问题,之所以有必要讨论一下,与其说是一个考证的问题,不如说是一个选择的问题。因为,当年孔子师徒坐在什么树下,本身已经不重要了,他们爱坐什么树下坐什么树下;如今的问题是,全国各地雨后春笋般地修建纪念孔子或者跟孔子有关的庙宇、书院,出版、发表这么多有关孔子生前故事的绘画,在如何表现“杏坛设教”这一情节的时候,是无法绕过这个细节问题的。